迟疑?怀疑?
胆怯?战栗?
那流在白发的少女的眼中的神情,究竟是什么呢?或许人类的语言里能够有一万种形容,来描绘此刻映射在那双殷红色的眼瞳的情感,谁也说不清,谁也道不明。
或许谁都无法知晓,人们看到的,也只有那个孤独地站在超干线车头的影子。
那只燃烧着的魔眼里,炽热的鲜血不停地淌下脸庞,像是猩红色的,滚烫的泪水。
金色的晨曦里,远方那个女孩静静地站着,清凉的风缓缓拂过云端的影子。樱色的长发飘飘,素白的连衣裙透着女孩那朦朦胧胧的身姿,
是幻影,还是海市蜃楼?
还是,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呢?
但是无论是那种理由都已经无所谓,少女的影子出现在这里,出现在超干线之前的意味,大概双方都已经明了了吧?
长久的沉默之后,
最后先开口的,还是樱色头发的女孩。
“姐姐,你不能再往前。”
“再往前,离开了白鸟,便是京都大浮岛的势力范围。”
“便是……家主的国度。”
白发的少女,咬破了嘴唇,鲜血横流。
她说,
“所以,梅梅子,你要替春日家在这里阻挡我吗?但是,我无论如何都是要往前的,无论谁出现在那里,我都不会后退。”
在云端,梅梅子将手藏在身后,像是个邻家的小妹妹般,突然问:
“姐姐,你还没告诉我。你叫什么名字吧?”
恍然。
魔女愣了愣,也不经笑了笑。
居然,连名字都还没告诉这个女孩呢。真是好笑,风风火火要去救的孩子,居然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。
因为那个女孩看上去实在太笨,实在太蠢,看上去什么都记不住的样子,只是呆呆地喊自己姐姐的样子,看上去倒也是相当可爱。
不过又或许,只是这个问题,有点难以回答。
白发的少女思索了片刻。
说:
“白山竹,我的名字是白山竹。”
而后,又缓缓将身后的西格蒙特抬起,又说。
“橙子雨,我的名字也是橙子雨。”
“我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,两个完全不同的家伙,所以一直不知道,该怎么告诉你名字。”
“啊……两个人。有点难懂呢,不过,都无所谓吧。”梅梅子喃喃,不停地重复着这两个名字。
“橙子雨,白山竹,白山竹,橙子雨,白山竹……”
“好的,我记住了。”
“那么姐姐,你,还要向前吗?这一次,我不会再犹豫了,因为我已经记住了,姐姐的名字,所以也不会可惜了。”
“我要去的地方,从来都没有改变过。只是,为什么,梅梅子,为什么是你出现在这里呢?为什么,偏偏是你呢?”
在云端,樱色头发的女孩并没有马上回答,只是偏了偏脑袋,像是审视着一只猫咪般静静地看着白发的少女。
樱色的眼睛里,仿佛蒙着一层浓浓的迷雾。
不知为何,她突然笑了,她说:
“那不是当然的吗?因为梅梅子,本来就是那种东西,一直一直,都是那种东西,所以,也应该发挥它的功效了不是吗?”
女孩抬起手,指着前方,
指尖轻轻浮出一点乳白色的光芒,化作一团白中透粉的花瓣,轻轻飘落。
“这么说可能还有点快,但是没办法。”
“姐姐,终究,你还是不能拯救梅梅子的。”
“永别了,姐姐。”
随着风,花瓣静静地飘向少女所在的方向,
映在白山住的眼中,那本该是多么安静,多么美好的一副景象。
但在一旁,刚才还一直紧紧将莺游与紫罗兰护在身下,一声不吭地蜷缩着的青猊,突然恐惧地大喊道:
“快躲开!!”
“会死的!!!!”
左眼那只燃烧着的魔眼,却像是要炸裂了一般剧烈地抖动起来,即使紧紧捂住,炽热的鲜血也不断地从指尖的缝隙中流出,
是的呀,会死的,白山竹也看得到。
从魔眼中看去,那从晨曦中飘飞而来的绝不是一瓣美丽纤细的花瓣,而是蕴含着无尽毁灭的能量,是一柄旋转着燃烧着的巨剑!那其中蕴含着的过于强大的能量甚至就连“洞悉根源之瞳”都无法尽数捕获,都要消耗比平时更大的能量。
而魔眼的视线中那柄巨剑,就那般径直从天而降,斩向少女的头颅!
会死。
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挡。
在白山竹的身侧,无数个少女的影子在那片花瓣飘落的一瞬间支离破死,被斩杀成无数鲜血淋漓的碎片,宛若一朵盛开的鲜血之花,绽裂,盛开。
那是诸平行世界中所展示出的,被那片花瓣接触之后自己的命运。
那是毫无疑问的死亡。
诸世界中,少女无论从任何方位躲避,无论做出任何手段进行防御,都没有任何作用。在所有的可能中,最后的结局都只是那本身就太过娇弱的身体,在相差过多的力量之前支离破碎。
那么,真的就只有死亡了吗?
在那么多平行世界之中,难道就没有一种可能,没有一种选择能够让自己活下来吗?
答案,恐怕是肯定的。
梅梅子所掷来的这片看上去如此纤薄的花瓣,
是必杀。
如其名,正是必死之杀招。
让自己能够活下来的选择不是没有,如果现在魔女还能通过西格蒙特打开通往间隙空间之门,唤出那只漆黑的剑之军队,阻挡住着攻击或许也不是不可能。
不,是轻而易举。
但是现在,毕竟没有。
从一开始,在西格蒙特已然损坏的情况之下,自己就不应该像是这般几乎是任性一般地执意向前,来到这里,来到这处死地。
或许从做出那个选择开始,自己就一定会在这里遇到梅梅子吧?
然后,死在这里。
明明说好了,是要去给予那个女孩幸福,却在这里,偏偏就是被那个女孩杀死吗?
或许用可笑来形容,还远远不够呢。
但是现在摆在白山竹面前的,或许就是这般必死的境地了吧。
结束了,就是这样。
如此之快,快得令人无言,也转折得令人无言。
那片透着淡淡的粉色的花瓣已经飘落到了白山竹的额头之上,很快,蕴含于其中的毁灭能量大概就会爆发,然后自己就会死吧?
这样不做任何无谓的反抗地,像是受刑的囚徒一般地死去。毫无意义地,因为自己那太过愚蠢的天真,又一次地要这般死去。
“橙子,你会觉得我是**吗?”
在花瓣飘落前,白山竹突然这样问道。
在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却没有回答。
不过或许沉默本身,也是一种回答。
白山竹失笑,缓缓地垂下脑袋。自大地就这样风风火火地出来,看来我还是太小看了东瀛的那个小姑娘了啊。”
“真他妈是大起大落啊,刚才还那么嚣张那么
视线,落向脚下,从魔眼中流出的鲜血已经在地面之上汇聚出了一片血洼。
像是一面猩红色的镜子,映着少女疲惫的面容。
伤痕累累,布满血痕。
像是一条败狗,败得彻彻底底的败狗。
燃烧着的魔眼在血液的倒映中显得越发的狰狞,像是一只咆哮着的恶魔,不甘心这如此可笑而无谓的死亡!
但是死亡,死亡从来都不在乎可笑与否。
死亡,死亡从来都只是死亡。
在魔女的头顶,
白色的花瓣忽然透出了一点青蓝色的光点,像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蕊,而后,陡然就绽裂开来,迸射出无数可怖而雄浑的能量,像是无数柄利剑,斩向白山竹的身体!
无数的鲜血,像是一朵盛开的死亡之花,陡然在白鸟的天空中盛开!所触及的一切,在那暴烈的能量中的一切仿佛都如同残花烛火般卑微,可笑。
而后,死亡。
一如白山竹在平行世界中观察到的,那无数影子一般。
花瓣的爆炸,竟是彻底将第零号线的车头削平!
猩红的血雾,久久无法散去。
在那其中,龙狮,少女,似乎都已经化作了血花,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。
看着远方即将消散的血雾,
梅梅子沉默着。
但是远方云端,樱色头发的女孩眼中却看不到一丝的悲伤,
樱色的眼睛中,始终都被一团迷雾笼罩着,有着的不过是冰冷,是迷茫。
是叹息。
“姐姐。我不是说了吗?为什么就不能在那时就住手呢?”
“为什么一定就我,由我来亲手杀死你呢?”
梅梅子喃喃说着,身形也渐渐消失在百鸟天空的幻影之中。
“那么,家主,你现在满意了吗?”
梅梅子突然说道。
“啊~没想到这么弱啊,本来还想着,能够唤醒第零号线的家伙或许有点看头呢。”一个显得有点发困的声音,懒懒散散地回答着。“不过,那也大概是因为,梅梅子你太棒了的缘故吧?只是一个投影,就能这么容易地那个女人弄死啊。”
“那是当然的。难道那个蠢女人真就想这么嚣张地穿过季风环来我这里,把所有人都打败,然后真就像她说的来救你吗?哈哈……哈哈哈。”
“她一定不知道吧,小梅梅子你已经……”
“不,她大概知道吧。”
即将消失的少女的投影突然低下了头。
樱色的眼睛中,竟是奇迹般地流露出了一点悲伤。
即使在那么浓密的雾中,也无法阻挡的悲伤。
“哦?那那个家伙,就是无可救药的蠢货了吧?”
“是吧?姐姐她……大概真的就是……蠢货吧?”
“是的呀,梅梅子,你还不知道吗?”
忽然,一只手突然搭上了梅梅子即将消失的肩膀,搭住了那个即将消失的幻影。
樱色头发的女孩惊讶地回头。
看着那个,
不可能的身影,
看着她,那太过自信太过没心没肺的笑容。
“我他妈的,就是彻头彻尾的大傻瓜啊!”
第零号线车头的的血雾气缓缓地散开,龙狮,昏睡的少女们的身影,都还在,都被那巨大的西格蒙特安然护在爪下。
猩红色的利爪包裹着狰狞的骨甲,夹杂着殷红的血管,这诡异的器官像是一只巨大的翅膀般,生在少女的身后,缓缓地摆动,从未有过的巨大,也从未有过的狰狞。
暗黑的衣裙缀着洁白的裙摆,裹不住猩红的色彩,
白色的长发,殷红的眼瞳,燃烧着的魔眼。
再不见洁白的肌肤上的伤痕,
再不见少女身上仿佛永远都抹不去的鲜血,
少女不像是经历了死亡。
但又或许是经历了死亡,
然后又得新生!
左眼的魔瞳,若一团烈火,若一团岩浆,若一群乱舞的恶魔,在燃烧,在沸腾,在咆哮!
仿佛要将这个世界吞噬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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